第十二章 茶炉房的水碱花 (第1/2页)
第十二章茶炉房的水碱花
红星厂第五车间的茶炉房还保持着苏联援建时的样貌。铸铁炉膛上结着三指厚的水碱,老棒子正用铁钩掏煤灰,火星子溅到八八年劳模奖状上,把孙老头的脸烧出个焦黑的洞。
“豆子!把茶吊子挂上。“陈大炮踩着条凳往房梁甩麻绳,唢呐别在后腰硌得他直咧嘴。白豆仰头望去,横梁上密密麻麻的绳结记载着历次检修记录,最近那个还是1998年春节前打的。
雷振刚的砍刀削着桦木柈子,木屑在炉火前飞舞成金蛾。七个退休工人围坐在报废的机床铁座上,各自捧着的搪瓷缸印着不同车间的编号。穿涤纶中山装的贾会计推了推老花镜:“这炉子该用鞍钢的耐火砖,九二年的次品可顶不住......“
茶吊子突然嘶鸣。白豆提着铸铁壶挨个续水,蒸汽掠过三号车间的缸子时,杯壁浮现出模糊的钢印——与铅盒上的“A7“编号如出一辙。陈大炮用唢呐杆子搅着红糖块:“贾叔,讲讲八八年先进班组咋评的呗?“
老工人们的咳嗽声在梁柱间碰撞。贾会计的茶缸盖磕出个节奏,像在敲打算盘:“那年冬天特别,三车间连续三个月超额......“他的袖口露出截胶布,缠着的正是白豆在防空洞见过的蜡纸筒。
雷振刚的砍刀突然劈开桦木柈。飞出的木片打灭煤油灯,老棒子趁机往炉膛塞了把盐,爆燃的火光中,墙上的安全生产守则显出一串褪色的钢笔字——是八八年某次紧急会议的速记。
“那年腊月廿三,“贾会计的茶缸升起白雾,“厂里进了批德国设备。“他的指甲在杯沿划出苯环,“老白他们车间连夜安装,结果真空泵漏液......“
陈大炮的唢呐嘴蘸着糖水在铁砧上画图。老工人们的倒影在蒸汽中扭曲,白豆看见父亲的身影映在茶炉铁壳上,正用改锥拧紧某个阀门。雷振刚突然起身添煤,围裙下摆的破洞露出与铅盒碎布相同的纹理。
茶吊子再次嘶鸣时,贾会计的假牙掉进炉灰。老棒子用铁钩扒拉出个铁皮盒,印着红星厂保健站的红十字已然褪色。陈大炮吹开积灰,里面是八八年十二月的值班病历,雷振刚的名字出现七次,诊断栏却全是空白。
“那晚雪大得邪乎。“贾会计摸索着假牙,“老白替了振刚的夜班,说小伙子发烧得厉害......“他的假牙突然咬到铁盒里的碎纸片——是半张劳保用品领用单,父亲签字日期正是死亡当天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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