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五十五章 何以救天下 (第2/2页)
停顿了一下。
祁烈沉声道:“想要杀他,需得郑重谋划。你既然敢向我们开口,想必心中已经有了大概计划?”
眼前的黑衣少年,行事作风,与当年师兄很是相似。
十年前的谢玄衣,便从来不打没有准备的仗。
“想杀元继谟,就需要快,准,狠。”
谢玄衣竖起一根手指,平静说道:“但凡给他反应的机会,他都会捏碎阳神玉牌。届时武谪仙,秦祖,圣后都会收到他的求救……阳神会直接穿梭虚空赶路,他所携带的保命玉牌会建立一道极其稳固的空间门户,倘若他在中州境内,大概只需要十息,阳神便会赶到。”
所以,距离越远,留给刺杀者的时间就越长。
十息……
元继谟境界本就不俗。
想在十息内杀他,几乎是天方夜谭。
“不错。”
祁烈以赞赏的目光看着师侄,能说出这番话,这少年的杀人天赋似乎还要在剑道天赋之上:“想杀元继谟,就需要把他引出中州……越远越好,最好能够将他引出褚国边界。”
“出使,就是很好的机会。”
谢玄衣道:“梵音寺使团一旦启程,便会一路向东……元继谟如果按耐不住,就是动手之时。”
“据我所知,他是个惜命之人。”
黄素皱眉问道:“这十年,元继谟几乎没离开过皇城,更别说离开中州,你觉得这次他会亲自截杀使团?”
“两位师叔,应该都相信心湖里的直觉指引吧?”
谢玄衣忽然开口。
黄素和祁烈再次对视。
剑修,最相信的便是内心的剑气感应。
“我有预感,这次出使,皇城司必定会派人干预。”
谢玄衣缓缓说道:“所以我要做的……就是为元继谟营造一个值得亲自出手的环境。”
“你要怎么做?”
黄素来了兴趣。
“对我而言,杀元继谟是一个极有风险的事情。”
“对元继谟而言,杀我一样风险巨大。”
“我们都会寻找一个绝佳的必杀时机。”
谢玄衣笑了笑:“元继谟必定会关注大褚皇城里各大阴神的动向……举个例子,如果在刺杀的重要节点,雪主销声匿迹,元继谟会瞬间警惕万倍,甚至有可能直接放弃刺杀。”
祁烈点了点头,表示赞同:“同理……大穗剑宫的阴神境强者,一样会被皇城司盯住。”
“不错,两位师叔乃是皇城司监管的重中之重。”
“一旦两位师叔消失。”
“元继谟就绝不会露面。”
谢玄衣微笑道:“所以……我希望两位师叔,在我出使的这几日里,无论发生什么,都待在皇城司的眼目底下。”
“???”
祁烈的神色不再淡定了。
他神色复杂地看着眼前少年,这个计划大大超乎了他的预料。
他本以为谢真口中的帮忙,是要请自己出手!
元继谟与谢真的矛盾他当然看在眼里,此次随黄素师妹一同驾临皇城,就是为了提防暗中有人不轨。
可如今……谢真请求自己不要跟随。
这莫非是想亲自解决元继谟?
凭什么?
这小子哪里来的底气?
……
……
皇家别苑,曲声散尽。
庭院之中,树影婆娑。
此刻的别苑,显得格外冷清,寂静,而且散发着一股彻入骨髓的寒意。
“陈先生,我想说的……就是这些。”
邓白漪深吸一口气,看着面前持卷的瘦弱书生,她将道门发生的事情一股脑说了出来。
“斋主现在被囚在后山,不得自由。”
“我听说斋主被崇龛镇入笼牢之中,日日遭受雷劫摧心之苦。”
她诚恳请求道:“普天之下,能帮斋主的……只有您了。您是书楼主人,亦是大褚国师。”
陈镜玄默默注视着眼前的年轻女子。
他张了张嘴,欲言又止。
他注意到庭院堆叠的书卷中,散着几本风靡皇城的绘本故事……邓白漪离开道门,来到皇城,不止是为了来见谢真。
最重要的,其实是来见他。
原因很简单。
全天下人都知道他和那位道门斋主的故事。
如果唐凤书遇到了危险,他不救,那么还有谁会救?
“我……”
陈镜玄沉默了很久,缓缓地说:“我如今还不算是书楼主人,也不算是大褚国师。”
他若走在皇城。
所遇之人,每一个都会恭敬称呼一声小国师。
然而……
言辛还未将国师之位传递到他手上。
大褚王朝讲究“名正言顺”。
所以哪怕言辛将书楼,浑圆仪都交付给了陈镜玄,陈镜玄可以随意动用国师能做的,该做的一切,他如今仍然不可以“国师”,“书楼主人”自处。
陈镜玄并不贪恋这份权力。
只是他对师父的这般处理,也感到了疑惑。
多次询问。
言辛总是敷衍地回答,如此重要的位置,需要挑一个良辰吉日来进行交接。
可良辰吉日是什么时候?
陈镜玄不知道。
言辛也不开口。
于是就这么拖了一日又一日……
直到今日。
“您不是书楼主人,不是国师……所以呢?”
邓白漪对这个回答感到费解,她无法理解地看着眼前男人:“不是国师,就选择不救吗?”
如今镇压唐凤书的那个人,是道门领袖。
因为陈镜玄不是国师,无法与道门抗衡,所以直接就选择放弃?
以书楼的影响力,以言辛的身份地位,倘若要去道门救人。
即便是崇龛,也不可能不给面子。
“……”
可陈镜玄依旧只是选择沉默。
邓白漪快步来到庭院石桌前,她随意抽出一本浑圆仪和道门拂尘交叉作为封面的新书,很是困惑不解地质问道:“这些书,还有青州我们所看到的……难道都是假的吗?”
没有回答。
今日这番交谈,邓白漪注定不会得到回答。
“后山里的那些事,是钧山前辈告诉我的,他让我别费心思,不要来找你说这些。”
她声音很轻地开口:“他说你能救得了天下人,可却唯独救不了斋主……我本不相信的……”
说罢。
邓白漪便不再言语。
她默默离去,临行了不忘带走独自一人在隔壁别院品茶的段照。
最终,这空空荡荡冷冷清清的皇家别苑,只剩陈镜玄一人。
陈镜玄蹲下身子,将散落的书籍一一拾起。
他用无人能够听见的声音,独自一人,轻声喃喃。
“一介布衣……”
“何以救天下?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