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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三百零二章 故纸堆里找不到未来的光

第三百零二章 故纸堆里找不到未来的光 (第1/2页)

张居正眉头一皱,反问一句:“子实兄,你何出此言?”
  
  李春芳把朱翊钧朱批的那份《官制条例》,从袖子里拿了出来,递给张居正。
  
  张居正郑重地双手接过,低头观看,看到后来双手微微发抖。
  
  殿下,臣以为自己是大明改革激进派,可是看完你的朱批,臣发现自己是保守派。
  
  李春芳盯着张居正问道:“叔大,看出什么来?”
  
  “太子殿下雄才伟略,洞悉实务,乃大明之福。”
  
  李春芳脸色一扳,“张叔大,不要给我打马虎眼,说这些客套话!”
  
  张居正正色说道:“殿下朱批,超出我的预料。很多举措,张某想都不敢想。”
  
  李春芳感叹道:“叔大啊,你想都不敢想的,殿下却敢做。”
  
  张居正答道:“殿下英姿天纵,高瞻远瞩,又坚毅果敢,有圣君之姿。”
  
  李春芳看着张居正,突然笑了:“叔大,还记得在西苑西安门教殿下的时日吗?”
  
  张居正眼睛微微一眯,像是想起什么,嘴角也挂起一丝笑意。
  
  “当时接到先皇旨意,我还觉得十分委屈。自己好歹是庶吉士、翰林院翰林,却要去教授一位五六岁的孩童。”
  
  李春芳笑弯着嘴,眯着眼睛,在灿烂的阳光里追忆着。
  
  “我接到先皇旨意还在你前面呢!你是庶吉士,我还是状元公呢!你说我委不委屈?”
  
  张居正哈哈大笑:“委屈,子实兄和我都委屈!”
  
  李春芳靠在座椅上,阳光从阁房里的玻璃窗上投下来,照在他的脸上,斑斓耀眼。
  
  “叔大,你以后前途远大,定会青史留名。而我,能在青史留下一笔,不是我中过状元,做过阁老,而是曾经有幸做过殿下的启蒙老师。”
  
  张居正默然无语。
  
  李春芳继续说道:“殿下真的聪慧,是每一位老师梦寐以求的好学生。实际上却十分任性,是每一位老师都不喜欢的不良之徒。
  
  喜欢的文章,倒背如流。不喜欢的,连看都不看一眼。
  
  我教他《大学》,他却看《贞观政要》;我教他《中庸》,他却看《齐民要术》.还跟我振振有词,说人生须臾,不过百年,要学的东西太多。
  
  先生教的这些,让那些大儒名士们去学好了,我学治国道理就行了.”
  
  李春芳苦笑一下:“现在想来,殿下那时就知道先皇会传位于当今陛下,再传位于他。仿佛他降于此世,就是要御极天下,中兴大明。
  
  这份气度,有时候真的让李某折服啊。”
  
  张居正深有同感,“子实兄所言,张某也深有同感。那时张某给殿下讲《论语》,殿下有几分兴趣,说什么要了解真儒学,《论语》是第一要读的书。
  
  然后时不时提些问题,说出一些匪夷所思的话,让张某不知如何对答。
  
  张某印象最深的一次,殿下对我说,圣人经义传了上千年,世道好,你们就说是君明臣贤,遵循经义,德治仁政;世道不好,你们就说是君庸臣佞,背弃经义,倒行逆施。
  
  好话坏话都让你们说完了,可也没找出一条切实可行的治国正道。总觉得你们以儒学探索治国济民的道理,就像蒙着眼睛的驴,拉着一口磨,在不停地打转。”
  
  李春芳一愣,反问道:“殿下真这么说?”
  
  “真就这么说!”张居正苦笑道,“要是其他学生,张某戒尺都打断了。偏偏是殿下,不仅不敢惩戒,还不敢向外说。
  
  今日子实兄说起,我猛然想到,这才有感说起此事。”
  
  李春芳点点头。
  
  当时陛下是裕王,宫外还有位景王,两位皇子都在,储位不定。虽然大家都知道陛下是皇三子,年纪稍长,机会更大。
  
  但当时严嵩一党恶了裕王,一门心思想推景王。
  
  当时严党权势熏天,立储之事还真说不好。
  
  清流以及正直文臣们都站在裕王这边。
  
  当时殿下以裕王世子身份入西苑,深得先皇宠爱,清流正臣们纷纷抓住这个机会,以世子与先皇的祖孙之情,固裕王储君之位。
  
  因此张居正把殿下这些惊世骇俗的话,都藏在肚子里,不敢说出来。
  
  身为殿下老师的自己又何尝不是如此。
  
  只是那些话说出来又无大碍,五六岁的孩童,童言无忌,满朝文武谁会放在心上呢?
  
  是啊,谁都不会放在心上的话,眼看着一步步要被殿下践行,李春芳心急如焚,坐立不安。
  
  李春芳转向窗户,看着窗外。
  
  窗户正对着朱墙黄瓦,巍峨的紫禁城像一座山,一座高不可及的山。
  
  “叔大,不瞒你说,我现在很是后悔,当初为何不多用些心,多教授一些圣人道理给殿下呢?”
  
  张居正看着李春芳,淡然地说道:“子实兄,你其实心里很清楚,你这话只不过是自欺欺人而已。
  
  你我,还有满天下的大才,就算是阳明先生再世,都教不了殿下圣人道理。”
  
  李春芳脸色一沉,“叔大此言何意?”
  
  “子实兄,你我都知道,殿下心里自有他的道理。只是这个道理,时到如今,我们也不过管中窥豹,看到很少一部分。却足以惊世骇俗,惹人非议。”
  
  李春芳沉默许久,幽幽地问道:“殿下是从哪里学到这些道理的?难道真得是生而知之,故而无惑?”
  
  张居正笑了,“子实兄,殿下曾经说过的那些话,有时候让我真得相信,上苍垂怜大明,天生圣君。”
  
  李春芳嘴角泛起一丝苦笑:“是啊,我也曾经这么相信过。可是到后来,我越发地心惊胆战。你的恩师少湖公告老还乡前,与我交接时,我俩促膝深谈过。”
  
  张居正眼睛一亮,“子实与恩师深谈过?”
  
  “我们主要谈及殿下之事。殿下心计深沉,许多识浅之人认为他生性顽劣,搞不好是第二个武宗皇帝。
  
  呵呵,武宗皇帝要是有殿下一半本事和心计,何至于殿下所图者甚大。此前我们只是看到他抓兵权,收财源,步步为营,紧握权柄,却没有看到他暗中布的那些棋子。
  
  现在李贽为首的新学已成气候,偏偏此学遗祸不浅。
  
  阳明心学,还披了儒学一张皮。新学却是把儒学仅剩的那张皮都给扒了。
  
  而后殿下又以利诱之,大兴奇技淫巧。
  
  数学、机械、化学、物理,成了诸多勋贵、文武百官和巨贾们,行工商实业发财赚钱的重要伎俩,堂而皇之陈于公学和学院之中,并于钦天监、太仆寺其间。
  
  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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