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二十八章 两界无间,禄山之爪,治不了天魔我还治不了你?(万字章节) (第1/2页)
燕赤霞伸出手,接过“宗经剑”,神情一怔。
这位声名卓著、独掌回雁峰的大真人,此时竟然显得有些不知所措。
他张了张嘴,又看向手中的宗经剑,最后还是没说出话来,只是沉重颔首,转身便要驰援青城山。
因为燕赤霞知道,酆都即将爆发的战斗,定然会涉及真仙级数的强者,那是只有徐行、裴征圣这种巅峰大真人,才有资格踏入的战场。
如他这般道基有损,不再纯粹的剑修,面对裴征圣时,还能寻隙趁机出手。
可对手若是换成五方魔教中的天魔,凭他燕某人如今的状况,说送菜都是谦虚,只怕援手不成反要被魔染。
思及此处,燕赤霞面上涌出一抹落寞。
他不禁想,若是自己潜心修行、专注剑道,不去异想天开地想要彻底解决酆都之事,是否如今还能更有用些?
最起码,不至于像如今这般,空有一身剑术,却在两处战场,都没能起到丝毫作用。
念及此处,燕赤霞忽然感受到,手中那口宗经剑传来一阵颤鸣。
金铁铿锵,好似是久在樊笼中,难得伸展的不甘怒吼。
这个大真人级数的剑修,在这一刹那,难以控制地感受到一阵战栗冰冷。
——裴师叔之所以踏入魔道,是否也是由这无能为力的不甘而起?!
燕赤霞回过头来,看了徐行一眼,却见这位金刚尊缓缓颔首。
裴征圣这位德高望重、处事沉稳的云崖峰主,一向被所有青城剑宗的剑修视为压舱石。
似乎只要有他在,剑宗三十六峰的弟子、长老、峰主,乃至掌教至尊本人,便可以不用去担心任何事,只顾剑锋朝前、一心除魔。
可无言的信任,对裴征圣来说,实在是太过沉重,他其实已经做得很好,却总想要更好一点、再好一点。
正是这样的信念,令魔念有了可乘之机,甚至可以说,那根本就不是魔念,而是包装得极好的勇猛精进之心。
徐行此前早已在诚惠身上,见识过这种他化自在天的手段,但是那位对裴征圣,显然是更为用心。
自在天主甚至不曾用上魔染手段,只是潜移默化、不疾不徐地拔升裴征圣的进取之心,令其思想越趋极端,行事亦越发激进。
在裴征圣心中,青城剑宗如今最大的问题,便是处于失控阶段的酆都。
为了解决此处,他愿意付出任何代价,不惜令宗门弟子、蜀中黎民去做出牺牲,甚至是令自己葬身其中,亦在所不惜。
至于再之后的事,裴征圣无法思考,也无能去思考,因为光是这一个目标,就已足够占据他全部的视野。
从裴征圣的角度出发,这一切想法、思绪都是极其正常,没有受到任何人的影响和干扰。
但是当徐行获得了他的记忆,身临其境地感受过一遍那种转变后,却是不寒而栗,毛骨悚然。
如果说徐行从诚惠身上,见识到了魔染的无孔不入,那么裴征圣的遭遇,则是让他明白,纯粹的情绪神通,究竟可以做到什么事。
当然,若非裴征圣自己动心起念,饶是自在天主的情绪神通已然登峰造极,想要办到这一步,亦是难如登天。
但是想要一念不起、一心不动,又是何等困难?
即便是同样精擅情绪神通、了解魔门法度的徐行,亦不能保证,下一次面对自在天主,还能够保得自身无恙。
徐行更是可以感受到,这些年来,自在天主为了裴征圣,究竟耗费了多大的苦功。
那么,酆都之事,是否如他所想一般,同天魔星,以及可能存在的第二对“七世怨侣”有关?!
看着燕赤霞的神情,徐行忽然问道:
“燕兄,你有没有想过,换一条路走?”
燕赤霞抬起头来,望向徐行,不明所以,徐行却认真道:
“其实,我将要在十万大山开宗立派,其中有一脉道传,便是精研剑术,燕兄若是有意,可为此脉道主。”
燕赤霞其实对徐行并不熟悉,只是从李修儒、钱塘君口中,听说过这位“赤劫魔君”的行事风格。
徐行取出紫金钵,自称乃是金山寺金刚尊时,燕赤霞就已是极为震惊,如今听到这种招揽,震惊更是转化为不真实的荒谬。
——不管对方是何种出身来历,想招揽他这个青城剑宗掌教亲传,甚至还是让他换个地方研究剑术,这是否有些……
燕赤霞甚至怀疑,徐行不会是见如今兵凶战危,又看他燕某人心情不佳,特意说个笑话来逗乐子吧……
徐行根本就不用情绪神通,都可以感知到燕赤霞的心念起伏,只是摇头道:
“等到此间事了,我会仔细同燕兄商讨,除了你之外,还有你那两个徒弟,我也会一一拜访。”
徐行的确是诚心相邀,在他看来,燕赤霞乃是整个青城剑宗里,除了裴征圣之外,最好被动手脚的人。
若是入他门墙,徐行还能为其想想办法,更何况其人的纯粹剑胎已然受损,倒不如试一试,干脆走这条博采众长之路?
听徐行提到两个徒弟,燕赤霞隐约意识到什么,又想起自己如今的现状,便只是再次颔首,御剑升空,回转青城山。
可口口声声兵凶战危,要驰援酆都的徐行,竟然始终立于原地,一动不动。
等到燕赤霞的剑光消失于天际尽头,又过了好一会儿后,徐行才缓缓开口。
“你师父已经走远,也是时候,真正现身一见了吧?”
徐行身后,忽地传来一个沉闷声音。
“这一路上,皆是徐先生替我护持小师弟,这份情,宁某人自当铭记心头。”
徐行转过身去,却见一位书生打扮,头戴儒巾的年轻人,站在自己身后。
这人自然便是燕赤霞的首徒,被誉为“宁氏一剑,无双无对”的宁采臣。
在李修儒口中,自己这位大师兄,一向温文尔雅、谦和有礼,为人略显木讷,像书生胜过像剑修。
只是此时此刻,徐行所见,却全然不是那么一回事。
宁采臣的外表虽是仍然背书箱、戴儒巾,可一举手、一抬足,眉眼间那种自信飞扬、雍容华贵的气度,却是根本掩饰不住。
任何人只要一见到现在这个宁采臣,便会清楚知道,他乃是一位天潢贵胄、身世显赫的王孙公子。
在宁采臣腰间,还挂有一柄漆黑如墨玉的长剑,此剑同青城剑宗的风格截然不同,宽约二指,极其纤薄。
这口剑即便是锁在鞘中,仍是能令人感到一种极度迫人的凌厉锋锐。
徐行来到这个世界后,已经见过燕赤霞、裴征圣、李剑诗三位大真人性命交修的剑器。
但是纯论锋锐,即便是“潮汐瑰瑕”、“宗经”这样的天下名剑,也无法与宁采臣腰间这口剑器媲美。
面对这样一个宁采臣,徐行也并不感到惊讶,只是负手而立,淡然道:
“你知不知道,裴征圣之所以要如此针对回雁峰,还有一个原因,便是你?”
宁采臣乃是燕赤霞逐退黑山老妖后,从蜀中带回来的弟子,出身来历一概不明,对剑术却有得天独厚的敏感,简直是生来就该学剑。
下一个有他这般资质的人,还是李氏出身的李修儒。
只是,裴征圣对这个突然出现的剑道真种,始终抱有极其强烈的警惕心。
燕赤霞执着于酆都之事,执念深重,在青城剑宗里已是人尽皆知,并且其人一向重情重义,难保宁采臣非是魔门埋下的暗子。
在长久调查中,裴征圣也当真发现了些蛛丝马迹,也正是这种内忧外患,加剧了他的紧迫感,令其最终心态失衡。
徐行再一结合聂小倩之事,基本可以断定,宁采臣绝对有问题,只是还需要最后验证一番。
徐行更想知道一件事,此人究竟是否与自在天主合谋?
宁采臣点头,干脆道:
“这些年来,师父因我受了很多委屈,我都看在眼里,我的出身也的确如裴峰主所想那般,并不算清白。”
直面徐行的探寻目光,宁采臣张开手,极其坦荡地道:
“我并非是中原人士,而是桑皇扶摇天出身、阴月皇朝中人,在家乡那边,他们都叫我……七夜。”
提到这个许久不曾使用的名字时,宁采臣的目光也有些复杂,显得格外生疏。
其实,在宁采臣现身时,徐行的第二元神,就已经运起“天魔视角”,从头到脚地观察这位回雁峰首席。
可无论他怎么看,从宁采臣身上,都只能看到一道锋锐至极,好似要撕天裂地、破虚远去的凛冽剑意,更没有丝毫魔门气度。
不过粗略一想,徐行也不感到奇怪,毕竟宁采臣能在青城剑宗潜伏如此多年,就连那位剑仙都瞒了过去,定然有所依仗。
当然,也有可能李云显深知这一切,只是没有戳破而已。
至于阴月皇朝这个名字,徐行也听说过。
黄举天在攻陷长安,夺走阴世幽泉后,就一直在尝试,将蕴含幽冥轮转之秘的阴世幽泉,与桑皇扶摇天那充斥磅礴生机的法门结合于一处。
阴月王朝,便是他其中一个成果。
黄举天以人类为蓝本,硬生生造出来了一批半人半魔,天生拥有种种奇能,贴近魔道的生灵。
这些生灵,便在古长安建立起了属于他们的王朝,并命名为阴月王朝,与西方婆罗利仞天之主的大燕国争锋相对。
在阴月王朝中,半人半魔的魔族,虽是天生的贵族,但是民众亦拥有修行魔道功法的权力,只要能够修成,亦可受万人奉养,地位尊崇。
不过,如宁采臣这种气度,一看也是魔族出身,甚至有可能是其中最为尊贵的皇族。
直面徐行的疑惑目光,宁采臣轻笑道:
“金刚尊既然精擅他化自在天的情绪神通,我就算想要遮遮掩掩,又有何用?”
徐行却了然道:
“看来,你也早有脱离魔门之心?”
徐行其实很清楚,宁采臣之所以来到此处,正是放心不下燕赤霞。
再结合李修儒之前提到这位师兄时,所说的那些往事,徐行也知道,宁采臣就算是魔族,也是一个极有人情味的魔族。
宁采臣还没来得及开口,就听徐行又道:
“方才我给燕兄的承诺,你应当也听见了,你若想入我门墙,条件仍是不变。”
这一次,换宁采臣惊讶了。
“金刚尊既知我是魔族,还敢邀我入门?”
阴月王朝中的魔族,之所以说是半人半魔,实则只是指他们还保留着人身,可性情、心境、喜好,都更加近似天魔一族。
如宁采臣这种,天生情绪丰富、共情能力极强的魔族,可说是例外中的例外。
他也是因此,才会离开阴月王朝,最终被燕赤霞捡到,带入青城剑宗里。
只不过,这样的事实在是太过荒谬,宁采臣也从未希冀过有人能够理解,更不曾对人提及此事,而是真心把自己当成了一名人族。
徐行伸出一只手,指了指自己,反问道:
“我连魔门功法都敢练,还会在乎这个?”
闻言,宁采臣不禁恍惚了下。
就如徐行所说那般,他此前在阴月王朝中,所见那些修行魔道法门的人族,但凡能修炼到真人境界的,都要比原生魔族更凶狠、更残忍。
这么一看,倒也不无道理啊……
徐行见他露出思索神情,又随口补充道:
“忘了告诉你,许仙许汉文,也已决定加入,你可以再考虑一下。”
宁采臣听到许仙的名字,又是一愣。
他虽是不知“七世怨侣”之事的原委,却也明白许仙在金山寺三尊眼中,有着极其重要的意义,怎么会加入别的宗门?
哦,这个门派的宗主就是金刚尊啊,那么事了……
对啊,他是金刚尊,那还开宗立派?
一时间,宁采臣也有些糊涂了。
徐行却没有再做解释的意思,拂袖一扫,撕开虚空,迈步进去,只传来一声回荡山间的余音。
“你的事,你师父当也有所察觉,倒不如先去找他聊一聊,等我回来,再说拜入山门的事儿。”
看着徐行离去的背影,饶是宁采臣这等人物,也不禁感到一阵错愕。
他这一次从青城山出来,早已有了要暴露身份,大打出手的心理准备,却没曾想,徐行竟完全无视了他的魔族身份,径直离去。
这位金刚尊还真是……
宁采臣驻足原地,思索半晌,也只能苦笑摇头,想出来潇洒二字。
另一边,徐行也的确没想那么多,宁采臣在阴月王朝中,的确身份不凡,可这跟他又有何关系?
只要这位不做伤天害理之事,管他是魔是人,又何妨?
徐行此时,又想到裴征圣的所作所为,念起法海常说那句话,不禁摇头道:
“果真是众生颠倒,梦想痴妄。”
——
酆都城。
此处曾为幽冥裂隙所在,为生死枢机,虽是被张天师以符法镇压,本质仍是未改,终年阴云密布,不见天日。
等到魔劫爆发后,此处更是化为一片寸草不生的荒芜之地,怨灵游荡、凶魂凄厉,无论如何扫荡,都拦不住新的鬼物产生。
如今,幽冥洞口外,正有一位面目清冷、玉肌仙容,浑身萦绕锐利剑气的青衣女子,正在不断出剑斩鬼。
其人每次出手,都至少会斩灭数以千计的鬼物,在这片昏暗天地中,留下一抹宛如青玉的晶莹光痕,久久不散。
每一个触及光痕的鬼物,都会在惨叫声中,彻底魂飞魄散,连投胎转世的机会都不会有。
很显然,这位绝美女子的剑术,亦如她的面目一般,带着森然凌厉、无可抑制的澎湃杀性。
整个青城剑宗,都很少有人知道,虽然几位大真人会轮流前往酆都坐镇,但其实,还有一位身份隐秘的剑修,从始至终,都在此处砥砺剑锋,几乎从不出世。
那人,便是如今这位青衣女子。
她的根脚同白素贞极为相似,乃是在峨眉山中修行得道的一尾青蛇,实乃此地山水之所钟,亦有走江化龙的资本。
不过,峨眉山中的道士、和尚都非是易与之辈,更是自视甚高,哪怕青蛇乃是山水之灵,亦被无情驱逐。
所以,青蛇只得来到青城山中,托庇于白素贞,随这位姐姐一同修行。
等白素贞几经劫数,明悟身为“七世怨侣”的天命,入金山寺,成菩提尊,坐镇雷峰塔后,青蛇却选择回到了青城山。
法海当初正是因为她,才会专程走一趟青城剑宗,向裴征圣讨了一份人情,令其能够进入剑宗修行剑术。
只不过,青蛇的身份终是有些敏感,而她的性子也不如白素贞一般温婉,便自请坐镇酆都,终日不离此地,潜心砥砺剑术。
在这女子身后不远处,是一位身披大氅,面容俊逸得近乎秀美,肌肤胜雪,白发三千丈的男子。
此人的身姿虽是挺拔,充满昂藏之气,但过于白皙的肌肤,以及一头白发,仍是令人感觉,这分明是一尊冰晶堆砌成的塑像,完美无瑕。
他看着那正在奋勇斩鬼的青衣女子,目光无奈,却也只能摇一摇头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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