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三十三章 凭天峰平天教主 (万字章节) (第1/2页)
和李云显告别后,徐行元神一晃,带着一众法宝,落入天谷峰大殿中,将两大魔身亦收回,再赶往回雁峰。
可他刚从天谷峰升起,就远远望见了极其有趣的一幕,便将遁光收了起来,悄无声息地靠近。
如今乃是月明星稀之时,聂小倩正盘坐于回雁峰顶的一块大石上,运起“太阴真炁”,汲取月华阴气。
“太阴真炁”虽是燕然山绝学,但属性却与阴灵鬼物相契,聂小倩修行不过三月,已颇有造诣。
此前那来自香火信仰的鬼力,也被“太阴真炁”炼化得无比精纯,如臂指使。
而在聂小倩身旁,宁采臣右手握剑,挺立如松,目光时不时地落到这位阴灵少女身上,眼底深处满是疑惑。
宁采臣第一次见到聂小倩,就察觉到了一种从心灵深处涌起的悸动,虽是没有由来,却无比强烈,难以抑制。
对他这种矢志问鼎剑道顶峰的魔族来说,这是绝无仅有的状况,无独有偶,聂小倩亦出现了同样反应。
不过两人都非是寻常人,也怀疑这是否为“他化自在天”作祟,便将此事说给了几位大真人。
不过,燕赤霞等人对此也不敢确定,小青却像是想到了什么,便提议要一人一鬼先一同修行,看看是否还会有别的变动。
聂小倩对此并无异议,反倒是积极向宁采臣请教纯化剑道。
“太阴真炁”本就是“天物刃”的前置,与纯化剑道殊途同归,宁采臣又是一位天资纵横的剑道真人,指点聂小倩自然绰绰有余。
但宁采臣越是和聂小倩相处,就越是觉得别扭,似乎这位少女的一颦一笑,都带着一种无形之力,撩拨他的心弦。
这种感觉,宁采臣非是第一次体验。
他当年初见腰间这柄“一夕剑”时,就曾有过类似感受。
正因宁采臣能够拿起自黄举天后,便再无人能使用的“一夕剑”,他才拥有随意进出阴月王朝的自由,甚至被冠以“皇子”之名,成为了王朝第一顺位继承人。
那时,老师告诉他,“一夕剑”乃是天魔星碎片所炼,得到此剑的承认,就意味着他七夜乃是命中注定,要一统五方魔教的魔君。
现如今,许久不用“七夜”之名的宁采臣,注视着眼前这位少女,耳畔萦绕着老师当年的言语,心中复杂难明。
对他来说,突然闯入自己生活的聂小倩,更像是一个征兆。
——被那宿命迎头追上的征兆。
好在,宁采臣对此早有预料,也知道那是避不开、逃不了的事。
所以他才会学剑。
惟有腰间这柄剑,才能帮助他斩断宿命的枷锁,令七夜摆脱魔族身份,做他想做的青城剑宗道传、回雁峰首席弟子宁采臣。
宁采臣正思索间,忽地嗅到一缕幽香。
他忽地睁开眼,却见仿若青烟凝成的聂小倩,正浮在自己身前,眉头轻蹙,轻声道:
“宁公子,可是想到了什么……?”
聂小倩看着脊背挺直如剑,神容肃穆的宁采臣,却好似从他那冷硬的身躯轮廓中,听到了来自其人心底深处的涛声。
那是情绪大潮拍打胸膛,回卷自四肢百骸,乃至全身各处时,才能发出来的声音。
聂小倩忽然意识到,这个一向作书生打扮,举止谦和有礼的剑客,还隐藏着不为人知的另一面。
她也想起来,徐行此前曾经提到过,自己的存在,与魔道本源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。
那么宁公子是否也是因为如此,才会令自己生出这种不同寻常的触动?
聂小倩思及此处,目光中便多了一丝怜意,那非是居高临下的垂怜,而是设身处地、感同身受的同情。
少女上前几步,纱裙在月光下飘摇,伸出皓白素手,握成一个小拳头,在宁采臣身前轻轻地晃了晃,柔声道:
“宁公子,没事的。”
宁采臣虽是不知道聂小倩为何这么说,闻言却还是露出笑容,心中更涌起难以言喻的暖意,点点头,温声道:
“聂姑娘,谢谢你。”
回雁峰山外,燕赤霞正御剑悬停于一朵乌云中,俯瞰两人的交流,神色颇为复杂,既有欣慰,又有些迟疑。
这些天来,燕赤霞本就因宁采臣的身份而犯愁,如今见他和聂小倩相谈甚欢,此前有过的想法,再次涌上心头。
——我是不是真的该去十万大山?
就在这时,一个不那么熟悉,却颇有个人特质的清朗嗓音,在燕赤霞身后响起,乐呵呵地道:
“没想到,燕兄竟然也有此雅兴,何不同徐某一起欣赏这良辰美景?”
燕赤霞猛地回过头,却见徐行正立在自己身后,青衫飘摇,同样望向回雁峰,神情感慨,目光欣然。
他先是一惊,复又平息,望向头顶那轮皎然明月,哈哈笑了几声,才扶着虬髯道:
“今夜月色的确不差,令燕某心醉矣。”
徐行闻言,摇了摇头,再次望向宁采臣和聂小倩,微微一笑,悠然道:
“燕兄误会了,对你我这等人来说,月色又有何值得赏玩之处,少年少女的相处往来,才真正一观嘛。”
言语间,徐行回忆起当初自己和厉若海并肩行于武当山中的情景,目中便流露出些怀念色彩。
虽然从时日来看,并未过去多久,但每当徐行见到类似场景,心中都不禁泛起些恍若隔世之感。
就好像那不是发生于几个月前,而是一百年前的事。
徐行想到这里,摇了摇头,不由得在心中自嘲道——我是不是已有些老?
燕赤霞被徐行叫破了行藏,本还有些不好意思,见他如此坦然地描述“偷窥”,心中倒油然升起些佩服之情。
——不愧是当宗主的,脸皮就是厚。
他本来想这么说,只是看到徐行那种怀念神情,却又将这话吞了回去,意识到这位尊者方才所说,实是肺腑之言。
燕赤霞又想起徐行的金刚尊身份,忽然有些搞不清楚了。
——难不成,你们金山寺还有规矩,没几段感情经历,都当不上三尊?
徐行看了会儿后,又转过头,看向燕赤霞,轻描淡写道:
“燕兄,你和你那两位弟子的事,我已经同李前辈聊过了。他说了,同意你并入我宗,为一脉峰主。”
“师尊同意了?”
燕赤霞神情一愣。
在他的印象中,李云显虽是没什么门户之见,却也极其坚持剑道正统。
正因如此,他们青城剑宗与正一道这个“同宗兄弟”的关系,才会闹得如此之僵。
徐行没说话,只是掏出李云显所赐的“九曜龙渊剑符”,在燕赤霞面前晃了晃,又道:
“这三个月里,我和李掌教、司马祖师合力,创出来一门以外道之法,求得至纯剑意的剑诀。
我将之命名为‘十二玉楼天外音’。
李掌教也正是见识了这门剑诀,认为它可以帮你解决如今修行上的桎梏,才同意了此事。”
徐行言语间,也用神念把“十二玉楼天外音”的部分原理,传给了燕赤霞,令他知道自己所言非虚。
燕赤霞本就是青城剑宗里,除了李云显之外,在纯化剑道上最有建树的大真人,如今一接触“十二玉楼天外音”,当即便沉浸了进去。
其人眼中神采越来越亮,光芒越来越盛,过了半刻钟后,他猛地转过头来,看着徐行,神情古怪,嗓音干涩:
“徐、徐兄,你真是……”
燕赤霞想了好半晌,都没想出来一个合适的形容,最后只能摇摇头,叹出一口气,神情挫败。
徐行虽然说,这道剑诀是他和李云显、司马承祯一起研究出来,但燕赤霞对两位真仙的剑术道法都很熟悉,自然能够看出真相。
徐行对这种目光,已经有了极强的免疫力,只一笑置之,又道:
“李掌教还说,让那位护法神君,也随我们走一趟十万大山,我先去找找他。”
徐行此前现身青城山,与裴征圣、李剑诗交手时,就见识过南宫恨动手的模样,对这头格外凶悍的熊猫印象深刻,更记住了他的气机。
所以,徐行根本不需要燕赤霞指路,只是冥思片刻,便找到了南宫恨的所在,身形一动,便化长虹,破空而去。
如今,南宫恨和钱塘君,正在青城后山的一处幽深山林中,试验从许仙、柳毅等人身上得到的全新领悟。
许仙等人虽然因为事先没有得到徐行的首肯,不能把功法全须全尾地传给南宫恨,但这熊猫的武道天资,也实在是称得上“恐怖”二字。
南宫恨只是看了看他们练功的场景,就能把各种神意领会得七七八八,他也根本不去思考什么经脉、窍穴,只是用强悍至极的体魄,将真气储存起来。
不过,南宫恨虽是进展神速,却也非是没有别的烦恼。
山林中,和钱塘君交手过百招后,南宫恨那张黑白相间的熊脸,都已被染成一片鎏金色泽,毛发根根竖立,显是将“九阳神功”真意催发到极致。
但与之相对的另一种太阴之力,却根本无法同九阳神功匹敌,若将南宫恨的功体分成十份,这股阴力最多只得三成。
——能有三成,还是因为南宫恨这些年来,一直在尝试用后天手段,练回自己的本命神通,积攒了些妖元法力。
钱塘君窥中破绽,“六祸禁法”上手,一身浑厚妖元转为炎属,周身焰光升腾,威严袍服鼓起,大袖下荡开厚重火云,一掌拍向南宫恨胸腹。
虽然只是试招,两人也始终控制着破坏范围,不至于影响青城地气,但钱塘君这一式“炎祸”,仍是将天地灾劫之意,展现得淋漓尽致。
这一掌拍出,南宫恨只觉风云变色,大地剧烈震荡,似是沉睡于地肺深处的太古毒焰都被钱塘君引动,要破土而出,将他的坚韧妖躯焚成灰烬。
南宫恨立时意识到,这些天来,也不只是自己有进步。
钱塘君在参悟徐行带来的武学真意后,亦令“六祸禁法”越发精巧,除去纯粹的破坏力外,更带上了强烈的精神威压。
熊猫知道对手厉害,神情却更为兴奋,嘴角勾起狞笑,右掌一翻一压,九阳真劲聚于掌中,金光辉煌灿烂,是不闪不避,要同钱塘君硬碰硬地拼过这一招。
不过,这一击却并未造成任何破坏,亦没有对青城山环境造成丝毫影响。
只因在他们身前,已多了一条青衣人影。
徐行左手按住钱塘君的拳头,右手翻掌,抵住南宫恨的右掌,身后阴阳二气飞旋疾转,宛如涡流,将这两股劲力消磨殆尽。
钱塘君看见徐行的身影,也不见多少惊讶,只是收回手,向后退了两步,才看向他,感慨道:
“看来你这些天,收获不小。”
徐行也不隐瞒,坦然道:
“还要多谢那两位前辈相助。”
南宫恨则是闭起眼,仔细感受着徐行用阴阳二气化劲的手段。
过了一会儿,他体内的九阳、太阴之气,亦按着与之类似的方式,同样旋动起来,涡流却只持续了短短一个呼吸,便宣告破碎。
南宫恨身形一震,嘴角渗出朱红血痕,却只是抬手一抹,双目紧盯徐行。
其中含义甚为复杂,有疑惑、震憾、感慨、兴奋,最后,万千心绪只化作一句:
“这是什么手段?”
徐行见南宫恨这副痴迷模样,只觉得分外熟悉,笑了笑。
“这一招叫做真武太极拳,你想学,我教你啊。
正好,我已经同李掌教说好,让阁下随我走一趟十万大山,咱们可以在路上好生交流一番。”
“十万大山?”
听到这四个字,南宫恨目光一凝。
南宫恨先前作战时,一向是狂态毕露,尽显睥睨之态,对敌手唯有轻蔑,从不曾存有必杀的执念。
但现在不一样,很不一样。
他那对圆溜溜的熊眼中,忽地多了一种凌厉至极,令人望而生畏,不敢再与之对视片刻的锐气锋芒。
察觉到这股锋芒,徐行满意地笑起来,抚掌道:
“很好,就是这样的斗志、杀意。”
但南宫恨并没有被仇恨冲昏头脑,反倒是冷静分析道:
“那厮还有几名结拜兄弟,每一个都是天赋异禀的上古神兽血裔,战力卓绝,不可以等闲大真人视之。
除此之外,他背后还有一众魔门北支高手相助,你我再加这条老赤龙,还不够。”
钱塘君听到这番话,看了眼南宫恨,面上不由得流露出讶然神色。
他显然是没想到,这头看上去脑子里只长肌肉的熊猫,竟然还有如此冷静的一面。
南宫恨注意到钱塘君的目光,冷哼一声,右手一挥,凝聚出一柄阴阳扇,轻轻摇动。
这熊猫手持羽扇的模样,竟当真有几分饱读诗书的文人气质。
徐行听罢,只问了一个问题:
“那位北方天魔,会不会为了他出手?”
南宫恨思索了会儿,才道:
“应当不会,这鸟厮之所以隐于十万大山,就是因为同北支那位有矛盾,但天魔级数的保命手段,却未必没有。”
徐行听罢,只道一句:
“那就无妨。”
轻描淡写的四个字,却令南宫恨、钱塘君无比清晰地明白了他的意思。
——天魔之下,无论对手是谁,有何种神通法宝,他都可战而胜之。
两位在大真人级数中,也算顶尖高手的强者,听到这等狂言,本该感到愤怒、荒谬。
可是看着徐行的面容,他们却皆心生一种奇妙感触。
——此人所言,绝无丝毫虚假。
这种信服力并非是无来由,而是徐行用一次又一次夸张的战例表现,在一熊一龙脑海中烙印下的深刻印象。
就算是南宫恨这等自视甚高、狂傲至极的人物,都不曾提出任何异议,只是深深看了徐行一眼,桀骜道:
“届时,黑白郎君要与那鸟厮单打独斗,亲手撕烂他的鸟翅,以报此仇。”
徐行点头,敛容道:
“我保证,等对上他时,不会有人再来打扰你的战斗。但你若是不敌,我也不会放任你战死。”
南宫恨闻言,目绽凶光,昂首狂笑,巨响如雷鸣滚滚,傲气尽显。
“废言!”
见说通了两人,徐行也不耽搁,带着他们又来到了回雁峰,将一众预备弟子都召集起来,宣布了即将启程赶往十万大山的消息。
其他人都知道此事,也没有多说什么,只是自顾自地收拾起来。
李修儒此时正在同许仙探讨医术,忽然听到这个消息后,还有些不舍。
他虽是爱医术胜过爱剑道,但终究还是有身为剑宗弟子的自觉,是以并没有打算与许仙一同前往十万大山。
只是,李修儒刚和许仙告别,准备回转山门,告知师父、师兄这件事时,一回头,就看见燕赤霞和宁采臣正站在身后。
燕赤霞拎着个大包袱,垂头看了下李修儒,奇怪道:
“修儒,你没有东西要带走?”
“啊?”
李修儒愣了愣,又看向同样拎了个小布包的师兄,不明所以。
宁采臣到底和李修儒相处得多些,一看小师弟这模样,便轻声道:
“师父已经同意徐宗主的邀请,准备前往十万大山,出任掌刑一职,咱们也跟着一起去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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